这是费里西安诺第一次看到雪。

白色的，细小的颗粒。轻盈的模样像被风吹落的花瓣。

他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去看，可除了灰白一片的天空，头顶上明明什么都没有。

天堂里一定也和地面上一样起了风吧。

那里的花朵一定都是冰做的，不然为什么一落到地上就化成水消失不见了呢？

他当即为自己的发现兴奋得欢呼起来，拔腿便往大理石色的宫殿里跑，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在空气里留一团模糊的白气。

“哥哥，哥哥，快点出来看！超厉害的，好多好多花瓣从天上掉下来了！”

伴随着一连串不满的嘀咕声，罗维诺被他连拉带拽地扯到庭院里。星星点点的白缀在头发上，鼻尖上，还淘气地顺着往衣服里猛灌的北风化了些在他脖子上。

“你都不觉得冷吗？”罗维诺跺了跺脚，搂住弟弟热乎乎的小身子。

小太阳一般的人，体温隔着轻薄的衣衫传过来，说不出的舒服熨帖。

“不冷，一点都不冷！”费里西安诺笑嘻嘻回抱住罗维诺，嫩嫩的脸颊贴着冻得发红的耳廓。他把大眼睛睁得溜圆，认真地想了想，侧过头对着罗维诺的耳根呵起气来。

有点痒。罗维诺皱了眉头，但又感觉暖洋洋的，于是也没舍得推开。

“与其做这种无聊的事情，还不如现在就回去，窝在壁炉旁边睡个午觉……”

嘴上虽是这么说着，罗维诺还是好奇地仰起头，盯着棉花糖一样堆积的云彩。

雪花姿态玲珑，从视野中心向四面八方铺散开。

他和费里西安诺枕在月桂树下小憩的时候，也曾经见过一堆堆花瓣纷纷扬扬往下撒，不过只是骤雨似地飘了一阵就没了声息。

而现在，这些无休无止从天而降的小白花，已经渐渐地在地面上积了起来，而且没有丝毫要停歇的迹象。

从来没见过的，奇怪的花。

他试探着尝了一口沾在费里西安诺脸上的雪花。像深井里打出的水，凉凉的。

“咦？哥哥在吃花瓣？”费里西安诺惊讶得倒吸一口气，“可是爷爷说过，很多花都是有毒的，上面还会有小虫子爬来爬去，产出小虫宝宝，不能随随便便抓来吃……”

“但爷爷也说了，有香味的花才会吸引小虫子来爬，这花瓣一点味道也没有，没问题的。”

罗维诺又将小脸蛋凑过来。

这次湿润的小舌头搭在眼皮上。费里西安诺感到难受地晃了晃脑袋，迷惑地看着罗维诺将快速融化着的小晶体卷进嘴里，还煞有介事地咀嚼一番。

“和夏天吃冰块的感觉差不多，不要说香气，连味道都没有。”罗维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，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，“你要不要也试试看？”

“唔……”

费里西安诺犹豫了片刻，闭上眼睛，大无畏地冲着哥哥的方向啊呜一口。

“哇！好痛！你干嘛用牙齿磕我的嘴！”

罗维诺捂着嘴巴，眼睛生气地瞪得老大。

“哥哥你骗人，花瓣明明是甜的，你还说没味道……”

费里西安诺委屈地撅起嘴唇，眼眶里已经聚起了亮晶晶的泪珠。

“我才没骗你呢！说了没味道就是没味道，不信你再试试看——”

小小的，小小的男孩子们，将生来初见的剔透花朵尽数抛在了脑后。

他们赌气地在漫天细雪中抱紧彼此，柔柔软软的嘴唇贴到了一块儿。